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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零坐在马桶上,盯着淋浴头上滴下的水滴。水珠从软管的弧弯处慢慢膨大,饱满的圆球向下坠,在与软管贴合的地方慢慢掐进去,越来越细,直到支撑不住,跌落下去,撞在米色的瓷砖上,摔成细碎的碎片,四散开来又各自去寻找自己的碰撞点。软管下面已经有一摊水渍,饱满的边缘从某一点被打破,找了一条新的道路引着细流奔向排水口。

    她抬起手来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却被冲进口腔的颗粒感呛得猛烈咳嗽起来。丁零看看手中的烟,已经烧到滤嘴了。

    她抬手把烟蒂摁灭在洗手台上的烟灰缸里,烟灰缸里已经横七竖八卧了十几个滤嘴,烟灰几乎堆满了烟灰缸。

    丁零站起来把烟灰缸里的烟灰倒到一个新的垃圾袋里,系上口,顺手打开水龙头把烟灰缸冲了一下。

    咳嗽还是连续不断,丁零深呼吸了几下压不下去,反而更加剧烈,她打开水龙头含了一口水漱口。

    卧室传来模糊的说话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丁零吓得赶紧关了水龙头,蹑手蹑脚回到卧室看了一眼,程潜还没醒,只是转了个身背过去了。

    丁零看看表,已经四点了,她回卫生间关了灯,打开换气扇,又摸黑回到卧室。

    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睡着的人,丁零脱了衣服,掀开被子爬了进去。

    程潜躺在床上,脸上盖着一个枕头,听着丁零去了卫生间,关了排气扇,坐下。隔了很久,才响起淋浴的声音。花洒被关了以后,声音停了一会儿,然后是朝卧室走过来的脚步声。

    丁零扑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上,趴在那里,伸出一只手推了推程潜,“去买个药,我先睡会儿。”

    程潜在枕头下面睁着眼睛,感觉到一股酸涩从心口钻出来,打着转顶到了喉咙。他咽了一口唾沫。

    程潜出门买了药,顺便去了趟公司签了几份文件。回来以后脱了外套去了卧室,已经下午三点了。

    他坐在床尾,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

    丁零的一只脚露在被子外面,涂酒红色指甲的那只。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白色的脚,中间有一抹炸眼的红色,汩汩流动着,熊熊燃烧着。程潜的手抚上去,慢慢叫了一声:“妈!”

    被子里的丁零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天,总归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