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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云走得很快,日光还在照耀,暴雨却倾盆而来,幸运的是,秦苍烛前脚踏进侯府,暴雨后脚才降临。刘氏早翘首以待,为秦苍烛备好了午饭。

    “陛下可是罚你了?”刘氏有些心疼地轻抚秦苍烛额前的大包:“栖霞,快取些药膏来消消肿。”

    “没事,娘别担心,这也不是很痛。”秦苍烛龇牙咧嘴道:“陛下川泽雅量哪能罚我,这是我不小心摔了磕出来的。”

    皇宫到侯府这一路,秦苍烛原本只是发红的额头肿起了个大包,本来没什么感觉,刘氏轻轻一碰就痛。

    刘氏撇嘴,显然不信秦苍烛,转头向秦国公质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国公顺顺胡子,冷哼道:“眼睛长在头顶上活该摔一跤长长记性。”

    眼见刘氏凤目冒火,秦苍烛忙软语道:“娘,我饿了一上午了,快开饭吧。”

    刘氏按捺下脾气,准备日后再找秦国公慢慢算账。

    秦满川满脸笑意地把稍远的菜端近秦苍烛。秦国公和秦苍烛回来的晚,家中人都已吃完了,秦苍烛早被饭香勾起馋虫,大口大口往嘴里扒着饭菜。

    秦满川眼露安抚,轻声对刘氏道:“阿弟平安回来就好,父亲也是一身轻松,想来没什么事。”

    刘氏岂能不知,只是对自己孩子,还是忍不住想把事情弄清楚些。

    见秦苍烛心无旁骛地只盯着碗里,她无奈扶额,罢了罢了,陛下无令,便是太平。

    待秦苍烛吃完饭,痛苦地从刘氏上药的手里逃脱回修竹院时,暴雨仍未停歇,算算日子,惊蛰近了。

    暴雨下,修竹院前湖面被激荡出圈圈水纹,一眼看去,只剩下水雾弥漫的灰色。

    流云急匆匆涉水跑来,油纸伞在暴雨中有些脆弱,身上免不了被淋湿。

    流云进门后先拿了绢布擦擦自己额间的雨水,见秦苍烛四仰八叉躺在榻上,衣摆处还有些深色,上前蹲在秦苍烛榻边道:“少爷衣服有些湿了,流云伺候少爷更衣吧。”

    “不用,我累了,要多躺会儿。”秦苍烛眼珠盯着榻上的帷幕,只眼珠转了转看眼流云,整个人懒懒的不想动弹。

    流云无奈,只好拿了手帕替秦苍烛细细擦拭潮湿的衣摆,他好奇发问:“少爷今日见了陛下,陛下是什么样的?”

    “……”

    流云擦干了秦苍烛衣摆也听不到回答,起身去看,秦苍烛眼珠又动了动,嘴巴无声地开了又合。

    “陛下……,是大大的美人。”

    半晌,流云才听到秦苍烛的回答,他不可置信地掏掏耳朵,确认自己没听错,呆了片刻,惊恐跪在榻前,探身密语道:“少爷这话万不可再说了。”

    秦苍烛眼露疑惑,怎么夸人的话都不让说。

    流云知道秦苍烛天真的性子,生怕哪天秦苍烛就冒出句惊掉人下巴也惊掉秦苍烛脑袋的话,小声道:“少爷这话太孟浪了,若是被人听了去,指不定怎么编排少爷肖想陛下,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秦苍烛又动动眼珠子,想到上午在殿上自己对陛下说的八个字,无所谓道:“我说的是实话,满脑子肮脏的人才见谁都下流,陛下是广寒玉楼,只可远观,所以我欣赏一下怎么了,光是看着美人都够我乐开花了。”

    流云焦急,就算秦苍烛没别的意思,有心人眼里这也是对付侯府的机会,刚要继续规劝,秦苍烛就眼一闭。

    “我要睡了,这么适合睡觉的天气不睡觉太可惜了。”

    流云只好憋下想说的话,替秦苍烛盖了毯子,忧心忡忡地点起小碳炉,守到外间。

    秦苍烛在醒来时寂寂清辉都撒满了床头,雨不知何时停了,雨后的清新充斥着房屋,秦苍烛抱住被子,磨磨蹭蹭地坐起身。

    “夫人让少爷多睡会,晚饭都已热在修竹院小厨房了。”流云匆匆进门,怀里竟然还抱着个小豆丁,他继续道:“今夜世子宿在世子妃房中,长明小少爷哭着闹着要住到修竹院来。”

    流云把秦长明抱到榻上,秦长明就往秦苍烛怀里钻。

    “小叔……小叔抱抱……”秦长明亮着大眼,扒住秦苍烛。

    秦苍烛揉揉秦长明脑袋,问道:“你怎么那么不喜欢大哥?”

    却不想秦长明听到这话,突然涌出泪花,他小心翼翼地瞧瞧秦苍烛和流云,抽抽搭搭道:“不是……是爹……爹不喜欢长明……”秦长明声音很小且含糊,流云没怎么听清,秦苍烛却听到了。

    “也许大哥是对你期望高,才严格了点。”秦苍烛拍拍秦长明的背,安慰道。

    “可是……”秦长明摇头抓住秦苍烛领口:“爹……也不喜欢娘……”

    秦苍烛猜测,难不成是包办婚姻,秦满川才不喜欢。

    秦苍烛又摸摸秦长明脑袋,转移话题让流云去准备些吃的,吃完饭就带秦长明到处逛逛。

    有玉琴,墨画四人的配合,房内很快就被饭香盈满。

    秦苍烛其实不是很饿,但他向来贪吃,饿不饿都影响不了他的饭量,秦长明还有些闷闷,安静坐在一旁等秦苍烛吃完。

    在修竹院看月是一件很享受的事,秦苍烛吃完饭带着小孩在修竹院的木栈道上游荡,月随影走,鱼随人游。

    小孩喜欢看鱼,秦苍烛干脆拿了两个垫子坐在湖边,侯府的鲤鱼都不怕人,紧赶着往人手边凑,秦长明边喂鱼边摸鱼,偶尔和游鱼说几句话,惹人发笑。

    不过没过多久,秦长明就又钻进秦苍烛怀里揉着眼睛说困了,秦苍烛也觉得差不多可以睡了,就算睡了一下午他还是有点困。

    小碳炉被加上炭,给寒夜里的小屋传出热意,安神香在缓缓吐出烟圈,流云关上房门静静离去。房内薄纱偶尔摆动,宽敞的床榻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酣睡的身影,偶尔的小呼噜声传进夜色中,一片静谧安然。

    冷月下,修竹院茂密的竹林中突然闪过一道黑影,黑影轻踏足间,就稳稳落在了主屋外的水台上,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撩开纱帘,静默片刻,又一次变为虚影向皇宫的方向离去。

    沧浪殿中,垂手立在大殿中央一身劲装的男人结束自己情景重现的表演,四方脸上恢复成死水一片。

    闵暮低首,手中的笔自亲卫绘声绘色重现到秦苍烛说美人时不自觉的停下,笔墨滴落成团,一纸密令被一滴墨尽毁。

    “辛夷。”闵暮干脆放下狼毫笔:“你如何看?”

    辛夷听到陛下的问话,取新宣纸的手不由得一颤,陛下是最厌恶旁人议论他容貌的,但凡是对此多说了几个字的,下一刻都会见血封喉。

    辛夷的头垂的更低了些,字斟句酌道:“秦小公子就算没读过书也该知道尊卑之别,下臣觉得,比起心存不敬,秦小公子更像是因侯府宠溺无度而目无尊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