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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刚过,符霄便差人送来写状子需要的物什及茶点。

    亦欢挑了二楼南边的房间作写字房,敞开的木窗前正好是一大蓬开得繁茂的白花。

    因是要呈给阎摩王的状子,亦欢自然不敢马虎,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她便集中精力干正事。

    方才小童传达了符霄的话,要她每天必须且只需写一张状子。任务不多,担子却重。

    “轰!轰!”云层中两声惊雷炸开,此时状子刚好收尾。亦欢抬头望向窗外,天快黑尽了。

    冷风从窗口灌进来,将燃着的灯草芯吹得紧贴灯盏,险些熄灭,亦欢赶忙将窗户掩上。不多时就听得雨滴击得小楼“啪啪”直响,犹如大珠小珠滚落玉盘之中。

    渐渐地,雨势越来越大,远处是闪电劈砍长空的嘶鸣声,近处有巨雷低沉浑厚的呐喊声,两相混在一起,仿佛战场上的金戈铁马。

    桌上摆着小童方才送来的吃食,亦欢没有胃口。她捂着耳朵蜷缩在竹床上,脑子里一会儿是窗外那两树花,一会儿是之前容身的破败院落,一会儿是温暖舒服的太阳光,一会儿又是满地清冷的白月光。

    “好大的雨啊,还是早点睡觉吧,唉!”亦欢听着外面的动静,心烦意乱,拉过锦被掩了耳朵,良久才合眼睡去。

    半夜时分,有个白影在亦欢床前站了许久,最后悄然离去。

    第二日,雨小了些,灰蒙蒙的天空飘着细密连绵的雨丝。亦欢感到身体有些滞重,便走到窗前透气。

    楼下铺了一地细碎的花瓣,昨夜暴雨太过猛烈,地上溅起的泥点将落花染得污迹斑斑。她倚着窗框望向前方笼罩在迷离烟雨中的主楼,心底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天什么时候才能放晴呢?”亦欢低声问,无人答。

    有了昨日的经验,今日写状子便容易些。不愧是神辩,才一个半时辰,一份有理有据、具有绝佳说服力的状子就写好了。亦欢从头到尾细读一遍,实在找不出什么漏洞,于是收工准备下楼独自逛园子去,想来符霄应该很忙,没空过来陪她。

    她撑着一柄灰蓝色的油纸伞,在偌大的园子里东游西荡,对什么都感到新奇——巧夺天工的石雕像栩栩如生,各类宝石盆景璀璨夺目,假山和曲水组成的阵形奇巧诡妙……这些都是她以前见所未见的,她好奇得紧。

    在她眼里,这里一切都好,只是,一切似乎都蒙着一层阴翳。

    逛了许久,她猛然发现个问题。

    她迷路了!

    适才她追着一只会唱歌的鸟进了这片假山林,现在却怎么也转不出去。天色快暗下来,雨也下大了,再看看周围形态狰狞的假山,她急得直想哭。

    她无措地四下张望,目光撞上旁边一座高大的假山。她微微松了口气,扔掉伞攀上假山顶,这样能更好地察看自己的处境。

    她环顾四周,心却突然一抖——符宅的布局竟像极了一座坟墓!

    这奇怪的想法只是一闪便过,她赶紧使劲摇头:“怎么可以冒出这等胡乱想法,人家又没招你惹你。”

    亦欢很快发现了自己住的小楼,那两株花树是最惹眼的标志。等等,树下似乎有个人,一身衣裳与漫树的白花融为一体,在阴晦的雨雾中尤为出尘,那是……

    “喂!符哥,”亦欢站在假山顶,朝着那个白影不住地挥手叫喊,“符哥!我在这里,快来帮帮我!符霄!”

    白影似乎往她这边望了过来,又似乎没有,只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雨水淌进眼睛,很难受,亦欢抬手揉揉眼。只这一会儿工夫,树下已不见了白衣人。

    “莫不是我眼花了?”亦欢心里一下变得空落落的。

    “亦欢真是调皮,居然爬到假山上去了。”假山底下传来符霄温和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

    亦欢一听到他的声音,一直忍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方才你在树下,我一直大声叫你,你怎么不回应?”

    委屈一说出口,眼泪更是止不住。

    符霄的眼神闪了闪:“亦欢,别哭。我几时去树下了?我是从这边过来的啊。”

    说罢指了指与竹木楼方向完全相反的一条小路,那里确是没有一棵树。

    “难不成我见鬼了?”

    “这园子有些年头了,有鬼魅也算正常吧。”符霄阴阴地说着,“据这里上一任宅主说,你现在身处的阵法是专用来束缚恶鬼的。等天全黑以后,就别想走出这片假山了,所以一定要趁天黑前走出去。”

    “啊!”亦欢吓得腿一抖,脚一滑,立时栽下了假山,在落地前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牢牢抱住。

    “真拿你没办法,身为妖,胆子这样小。”符霄轻笑。

    “妖也有怕鬼的嘛,毕竟一阳一阴,所思所想所为,很多方面是完全不一样的。不一样就会有冲突,有冲突就会有危险。而我惜命,怕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