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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美丽的下午,江洲一如既往地把书包背在肩上守候在校门口,右腿跨在车上,脚尖无聊地拨弄着踏板,期盼那只可爱的小蝴蝶飞出校门。

    看见她依旧蹦蹦跳跳地过来了,两根辫子上下甩动,辫梢的粉红色蝴蝶结也上下飞舞。以往她经过江洲的身边,总是一闪而过,可是今天却在江洲的跟前停了下来,江洲的心跳开始加快。她扬起月牙一样的眉眼,嘴角向上翘翘的,笑呵呵的问他,“你怎么放学后总在这站着不着急回家呢?”

    “哦,累了,歇一歇再走”他竟然在一个一年级的小女生面前语无伦次。

    小蝶衣黑漆漆的眼神有些迷茫,又忽然一亮。天真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一定被老师罚站了,对不对?对不对?我被罚站的时候也会累!”说着,清澈的眼睛变得水雾蒙蒙的。

    江洲的心为之一颤,忙安慰道:“没关系,你既然累了,要不要坐我的单车带你回家?”

    “真的?好呀好呀!”小蝶衣欢喜雀跃地跑到车前。江洲不敢让她坐在后面,担心会摔了她。他抱起小蝶衣轻轻地放在车梁,嘱咐她不要乱动。

    江洲骑得慢悠悠的,生怕她害怕。

    她似乎想回头看江洲,柔柔的头发擦过他的脖子,麻酥酥甜滋滋的感觉。江洲立刻警告她:“别乱动,小心摔了你。”她急忙坐正了身子,奶声奶气地问道:“大哥哥,你知道我家吗”?“知道啊,我天天上学路过你家。”江洲有点自豪地说道。小蝶衣笑着问:“那你见过我们家的雪球吗?”江洲一下被问蒙了:“没有,雪球是什么?”“雪球就是我们家的小狗,哈哈哈”小蝶衣笑得很得意,仿佛是江洲被她一道浅显的数学题难倒了一样。一路上,她给江洲讲了很多她们家雪球的故事。那一刻,江洲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暗暗下决心:“我一定要等小蝶衣长大,我一定要让她做我的新娘”。

    江洲一直送沐蝶衣到家门口,然后把她从车上抱下来。沐蝶衣高兴地蹦跳着跑进院子,又忽然返回来扶着大门问道:“大哥哥,你明天还能送我回家吗?”“好的,一定!”江洲肯定地回答。

    “那好,不许骗我!”沐蝶衣笑了,月牙一样的眉眼,月牙一样的嘴巴,她的笑,像春天一样。

    此后,每一天放学,江洲都会在校门口等沐蝶衣。沐蝶衣已经习惯了坐他的单车回家。

    直到那个炎热而无奈的夏天。

    “小蝶衣,我明天不能送你回家了”江洲很是无奈地终于说出这句话。小蝶衣猛地回头疑惑地看着江洲问道:“为什么?”

    “我明天就毕业啦,然后就上中学了。”江洲茫然若失的回答。

    沐蝶衣有些似懂非懂问道:“那等我也上中学,你是不是就可以送我回家了?”似乎很可笑的一句话,江洲听着却觉得有点苦涩。

    “等你上中学,我就该上高中了”他有些沉重的慢慢地告诉小蝶衣。

    一直到了她的家门口,江洲轻轻地把她从车上抱下来。小蝶衣转身闷闷地进了院子,就在她转身那一瞬间,江洲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小女孩对一个大哥哥那种依赖和不舍,眼睛里面水汪汪的。

    江洲刚要跨上单车,蓦然发现小蝶衣的蝴蝶结掉在地上。他急忙捡起来,吹去上面粘着的尘土,打开书包把它夹在书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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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洲从美丽的回忆中回到现实,果断地答应街坊二婶。等到二婶把沐蝶衣领到他的身边。江洲几乎认不出来这个女人就是他少年记忆里的沐蝶衣,脸上没有那曾经朝霞一样的红润,取而代之的是没有一点血色的苍白。她的眼睛没有那曾经粼粼湖水一样的灵气,呆滞得像水坑里的泥汤泛着昏黄。江洲的心在滴血,他的血在凝固。那只美丽的蝴蝶,那只飞舞的蝴蝶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眼前的只是蝴蝶的躯壳。沐蝶衣一直没有看过他一眼,机械地问他是不是愿意拿出来用十五年生命换回来的血汗钱娶她,而且她还要带狗狗和那个瘫子来他的家。江洲有些犹豫了,要是别的女人他根本不会犹豫,他会立刻赶走她。

    这是个怎样的世界?人人都为了钱而活着,他的小蝶衣也变成了一个物质女。江洲在心里挣扎:“她不再是那个纯真的沐蝶衣了,她的美丽不在了,她的天真不在了,我为什么要娶她?可是,她是我的小蝶衣啊。”

    那个蹦蹦跳跳的沐蝶衣,那个眉眼和嘴巴笑起来像月牙儿一样的女孩,那个喜欢拉着他的手问这问那的小女孩,那个整天脸上都写着快乐的小女孩。每天看着她的快乐自己就快乐,把她抱上单车自己就幸福!“我要保护她,我要爱护她。”江洲心里在呐喊。

    “可是,我自己的生活已经让自己很吃力。我还要赚钱养沐蝶衣和她的女儿,还有那个恶心的瘫子。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没有义务去养他们,我不要。我是傻子还是呆子?她是我的小蝶衣,我曾经无数次梦到过的沐蝶衣。如果我不接受他们,她会怎么样?她已经够不幸了,我不能再让她继续她的不幸。我要拯救她,那怕能帮助她一天、一月或一年,我才会心安。我不想让她再飞离开我,我要拥有她爱护她!”江洲在心底呐喊。

    沐蝶衣至始至终没有敢看江洲一眼,她怕他把自己看成一件下架而又抬高价格的商品。她只看到江洲邋遢的裤子和那条在地上拖着的腿,久违的泪水模糊了沐蝶衣的视线,她什么都看不见。

    沐蝶衣心里在呐喊:“我只要拿到他的钱,我只要能给依婷看病,我只要有口饭吃,我就要卖掉自己了!我知道我很自私,我知道他的钱来之不易。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选择,我要卖掉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要长大,小时候是多么幸福多么快乐。爸妈像公主一样的宠我,把我打扮得像一只漂亮的蝴蝶。我无忧无虑的童年已经离我那么遥远,我多么想再回到从前,回到我熟悉的学校,那里是我的天堂是我的乐园。老师们喜欢说我是乖宝宝,哥哥姐姐们喜欢带着我玩。还有那辆熟悉的单车,骑着单车的大哥哥。我喜欢他把我高高地抱起来的感觉,我会觉得自己是一只会飞的蝴蝶;我喜欢靠在胸前的感觉,像一座山让我觉得安全。我多么渴望再有那样结实的胸膛可以依靠,那么有力的臂膀抱我上车。可是,我竟不知道他叫什么,如今在哪里。我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让我遇到这么多惩罚?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那一夜沐蝶衣哭到天亮.......

    三天后,她走进了江洲的家门,衣兜装着卖掉自己的身价。

    她没有结婚的快乐和激动,因为这是她第三次出嫁。送走那些贺喜的亲朋,沐蝶衣独自坐到那张只换了床单的旧床榻。墙角有只蜘蛛在结网,网中有只蝴蝶在挣扎。那脆弱的生命就要终结,那对漂亮的翅膀还在扑打。

    沐蝶衣发觉这蝴蝶就像她自己,这网就是她的新家,这蜘蛛就是她的第三个丈夫,她一会儿就要把自己喂食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