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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满城脸色铁青,板着指头说道:“开春到现在,招待镇工作队的用餐费上账了吗?推广水南黑果伐树的人工费上账了吗?”

    老钟刚要出口反驳,陈湘忙伸手制止说道:“等一下,我来说两句。老钟,从今年元旦到现在,上级工作队和下派干部,所有人次有记录吗?”老钟点了点头。

    陈湘看着梁满城问道:“梁主任,上级关于招待费的问题早有规定,每人次不得超过三十元,对吧?”

    梁满城瞪着陈湘点了点头。陈湘笑得很无邪,说道:“我这个人呢,也很通情达理,平民百姓来客人也要吃饭嘛。也不能太寒酸,这个我理解。

    这样,咱们暂时放宽些,每人次按五十元计算,这样总可以吧?梁主任?”

    梁满城理屈词穷,点了点头,“可以!”

    陈湘对老钟说道:“老钟叔,你辛苦下把账算出来。大家也辛苦点,耽误大家点时间,咱们当面好办事,大家做个见证。”

    会场上鸦雀无声,都看着陈湘和梁满城,几个脾气火爆的村民,已经对梁满城怒目而视。

    陈湘心平气和地看着大家,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嗒嗒嗒”不紧不慢,节奏匀称地响着。

    十多分钟,老钟抬起头说道:“陈书记,一共是1125.00元。”

    “嗯!”陈湘嗯了一声问梁满城:“梁主任,这笔钱是在哪里花的?”梁满城压着火,故作平静地说道:“咱村里条件差,我在家招待的。”

    陈湘冲着梁满城微笑着说道:“那这钱就给梁主任吧,我事先可没问你花了多少,多了就算作给梁主任的辛苦费,少了就当时梁主任为村里做贡献。”

    梁满城的确很能忍,若无其事地说道:“够用够用!”

    忽然,梁淮仁站了起来,怒视着陈湘问道:“陈大书记,那伐树的人工款呢?”

    陈湘不屑地看了一眼梁淮仁,不紧不慢地说道:“这笔账先放一放,一会儿说到伐树的问题再解决。”梁满城瞪了儿子一眼,梁淮仁气哼哼地坐下。

    陈湘让老钟把钱交给梁满城,然后说道:“以后,上级部门如果来咱们村办公,村里不做招待。就在村民家就餐,咱山里人好客,再穷也不在乎这笔花销,前些天苗苗同志和我一起来台庄,就在水满家吃得住得挺好,大家说说有没有意见?”

    窦龙站起来说道:“这个我没意见,咱山里人有山里人的脸面,就是都吃在我家都行!”

    大家哄堂大笑,纷纷同意!

    陈湘也被逗乐了,接着说道:“咱们再来说说这第二把火,我到台山镇报道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咱们台庄村民上访,和大家说实话,我当时都在领导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吧?”

    “以后,村里有矛盾有纠纷,咱们就开会村里解决,如果解决不了,咱们还有法院和检察院,总有说理的地方。但是,内部矛盾内部解决,我争取做到以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件。”

    陈湘扫了一眼窦龙,窦龙有些不好意思,憨厚地低下了头。

    陈湘继续说道:“关于推广水南黑果的事儿,我已经了解清楚了。梁主任也是老党员,做为一个党员,就应该有接受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正确态度。关于推广水南黑果的工作失误,梁主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了完成任务,强迫一家一户接受,强制砍伐正在旺年果树,这符合上级的精神吗?推广水南黑果是一项好政策,但到了咱们台庄给办走了样。水南黑果结果期最快也要两年或三年,你让窦龙和窦虎这两年怎么生活,靠什么吃饭?”

    梁满城嘴唇发青,尽力稳定情绪装作泰然自若,“陈书记,这我也是没办法,上级也催得紧!”

    陈湘充耳不闻,继续说道:“有错误就得纠正,我有个提议,村收入中拿出十万元存入信合,这笔钱任何人,包括我在内,谁都不能动用。等到秋收,咱们调用十户果农的数据,求平均亩产收入,按照这个标准补给窦龙和窦虎,直到水南黑果到结果期有收入为止。窦虎没来参加会,窦龙,你看这样可以吗?有没有意见?”

    窦龙站起来激动地说道:“谢谢陈书记秉公而断,我没有意见。”

    陈湘抬手示意窦龙坐下说道:“那么大家举手表决吧!”

    全体党员村民暗暗佩服陈湘,纷纷举手。梁满城和梁淮仁无动于衷,宋舒巧看了梁淮仁一眼,没敢动。梁满城嘴角抽动了一下,冷笑不止。

    陈湘对老钟说道:“老钟叔,这件事也由你负责办理。记着把这次会议做好记录,装进档案柜保存好!”

    陈湘话音未落,梁淮仁蹭地站起来问道:“陈大书记,我的劳务费呢,你怎么给解决?”

    陈湘怒目问道:“你有什么劳务费?”梁淮仁声色俱厉地说道:“就是伐树的费用,我们贪黑起早的不能白干吧?”

    陈湘面对大伙儿问道:“这件事,事先开村民代表会了吗?”大家纷纷说道:“开什么代表会,台庄都多少年没开过代表会了,我们不知道!”

    陈湘鄙视着梁淮仁说道:“没有开代表会,就不代表村集体意愿,属于个人行为,由个人负责。”

    梁淮仁怒吼道:“你这么说,就是不管了呗?”陈湘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坚决不管!”

    梁淮仁指着陈湘吼道:“姓陈的,你太欺负人啦,我饶不了你!”叫完往上就冲,被梁振兴眼疾手快一把揪住。

    梁振兴问道:“你想干什么?”窦龙从后面过来,一把捏住了梁淮仁的脖子,“小子,你有事冲我来,小心我捏死你!”卡得梁淮仁直翻白眼儿。

    粱岐山从后面站了起来,吼道:“都给我放手,这是村民百姓开会的地方,不是流氓撒野的地方。一切都听陈书记的,人家说的句句合理,事事合法,谁敢乱来,我老头子刨漏你们脑袋。”

    粱岐山一发话,众人纷纷上前拉开窦龙三个,陈湘泰然自若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不得不佩服粱岐山的威望。

    梁满城嘴唇发青直哆嗦,向着梁淮仁吼道:“你先给我出去,咱们有说理的地方!”

    梁淮仁摸了摸被窦龙捏得发木的脖子,心有余悸地看了窦龙一眼,气哼哼地走了出去。

    陈湘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来台庄之前,听有人说台庄是某某个人的台庄,太嚣张了。

    法治社会还轮不到个人称王称霸,台庄的天是台庄的天,台庄的山也是台庄的山,不是任何一个人的!”

    “还有水满家承包山被强行转包的事,简直就是无法无天!”陈湘瞪着梁满城声色俱厉地说道。

    心想,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也不必再有什么顾忌。拿出一叠文件递给老钟说道:“这是我在经管总站拿回来的土地承包政策的相关文件,篇幅太长,咱们就不逐条念了,大家有兴趣可以找老钟看。

    上边明文规定,承包耕地三十年不变,承包山地五十年不变。说收回就收回了,说转包就转包了,这是谁家的王法呀?”

    梁满城终于忍不住了,啪地一拍桌子叫道:“陈湘,你别指桑骂槐。水家的山是我收回的,也是我转包的。收回是因为修路修路占地,转包是因为水家以前欠村里的提留。我按政策办事,哪点办错了?”

    窦龙见陈湘和梁满城翻脸,站起来就向往上冲,被梁振兴一把按住。

    陈湘霍地站了起来哈哈大笑,问道:“梁主任,我问你,你说修桥修路占地你就收回,占了多少了地,收了多少地?既然是占地就应该有补偿款,那可是几十万的补偿款啊!你发给了谁?你说水家欠村里的钱,咱们里外算算,到底谁欠谁的?你转包给你的堂弟,承包费是多少?召开转包会议公开招标了吗?还是暗箱操作?是不是这笔账咱们应该去纪检算算啊?”

    梁满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坐下来说道:“我保留意见,咱们去镇里讨论!”

    陈湘眼里喷火,恶狠狠地说道:“好,就是到市里到中央,我也陪着你!”

    陈湘看着老钟问道:“钟叔,当年水家的果园转包费是多少?”老钟翻了一下账簿说道:“转包期限是二十七年,总计费用三万元。”

    陈湘冷冷地说道:“三万元,二十七年,真便宜呀,简直就是白给的嘛!我以台庄村党支部书记的名义提议:终止转包合同,果园退换给水满,村里收的转包费三万元退还给转包户。转包期间给水家造成的经济损失,以及占地补偿款交给司法机关处理,大家表决吧!”村民都没有举手,而是纷纷热烈地鼓掌,众人眼里陈湘一身的书生气不见了,身躯如此高大!

    陈湘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现在咱们再烧最后一把火,这把火可不好烧啊,咱们台庄不能再穷了,得靠大家献计献策,咱们台庄百姓也不比别人笨啊,比别人还勤快,比别人还能吃苦啊。大家都捡起一把柴禾,火就点起来了,缺资金没关系,我给大家联系贷款,咱们争取三年内,让台庄变个样。我跟大家立个军令状,要是三年以后还是老样子,我陈湘就从台庄卷铺盖走人!”

    一片掌声响起,经久不息,老钟和粱岐山两个老头,眼睛里燃起了希望,泪花在灯光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