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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扬说:“别担心。”

    却叫人如何不担心?如果光道失守,我等一干人全部被俘,就算圣明军赶回来也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我绞着手指坐在那里,忐忑不安。易扬却不见得有什么不同寻常,写了回信去又继续忙他的事情。

    时间这么慢慢过去,易扬镇定自若的样子却也给人不少慰藉。

    “不回去吗?”易扬放下笔,合上了手中的一份文书。

    我望望窗外,不知何时早已黑透。

    “恩,现在就回。”我顺言着站了起来。

    “早些歇着吧,明日就不用过来了。”易扬说着,又拿过一份帐本来,翻开细看着。

    我心里一咯噔,“好……”

    走出一步,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道:“你明天不在天测殿吗?”

    “是。”

    易扬看我踌躇,扫了我一眼:“从明天开始,天颜殿加明卫,你别担心。”

    “恩。”我应着,静静退了出去。

    门外果然候着软轿。

    四个红衣把轿子抬地四平八稳。

    可是总有什么事情觉得不太对,疙疙瘩瘩纠在一起。我坐在轿子里慢慢条理思绪,突然脑中电光一闪:难道易扬要去光道???

    “调头!回天测殿!”

    “主子……”随轿的汀兰挑开小帘,一脸疑惑。

    “调头!”说地斩钉截铁。

    “是。”

    天测殿,会意堂。

    易扬眼里的血丝似乎更多了。

    我直直走到书桌前,立在那里看着他。

    唯美的脸上失了血色,越发不似凡人模样。

    “不想回去吗?”易扬见我去而复返,抬眼看了我一眼。

    我不语。

    易扬等了片刻没有回音,终于停下手中的事,望着我说:“如此,我叫人收拾一下,你那去后堂歇歇吧。”

    我定定看着他:“你要去光道。”

    微一沉吟,易扬旋即一笑:“慧眼如炬啊。”

    “……”

    “前方来传,攻城的主将俘虏了两百来个教众,声称要天师出战,不然每半个时辰杀一人。”

    我皱皱眉头:“他们故意为之,何图?”

    易扬嘴角一扬,淡淡得说:“你可知那总将领是谁?”

    我一楞:“乱斩刀泊军?”

    “泊军是之前的总将领,原本是这次的前锋,不过已经死在当菲琳雪刀下”易扬停了停说,“泊军死后,这次攻城的主将就换成了邺飞白。”

    “……所以你要去吗?”

    “邺飞白比泊军强去甚多,当菲琳雪武功是不错,只是怕谋略上远不如邺飞白,况且,邺飞白这次叫阵怕是私人恩怨更甚啊。”

    我垂首难言。

    易扬看我沉默,轻轻叹了口气:“或许这些不该让你知道的话会来地更好。”

    我绞着衣衫,无语相对。邺飞白没能释怀,却在拿起刀剑的时候找到了另外的宣泄途径。而我,却成了其它无数条亡魂的索命符。我是如此厌恶战争和杀戮,却此时却成为最大的战争和最多的杀戮的祸首。

    而邺飞白,或许对他而言,攻打的不是天主教,而是易扬,或者说,他所想攻陷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我总是希望自己可以做到最好,最理智,最明确,而真当我这么做了之后我却开始怀疑,我这么做是否是正确的?

    “……你……”我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来。

    易扬淡淡地说:“我答应过你不会伤他,你放心好了。”

    “……那你呢?山下的五旗可万万不是竣邺山庄的对手。”

    易扬一呆,嘴角似乎扬了扬,垂目道:“别担心……如今我再不去,那么还有谁能守得了光道?”

    “当菲护法呢?”

    “年殇被暗算,伤重不醒,”易扬慢慢地说:“现在圣明军是年殇第二子年郎带队,只是圣明军高傲惯了,怕是年朗难以服众啊。”

    “可是光道现在危危可及,你怎么能让当菲琳雪离去……”

    易扬打断我:“那更是非去不可了,只有当菲琳雪去,圣明军上下一心,如此才能早日回救。”

    我看着面前的人,形容憔悴,衣不解带不知多久,却还要去生死未卜的战场,胸口一热,脱口而出:“带我去吧!”

    易扬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学会胡闹了。”

    我定一定心,却更是坚定:“不是胡闹,我要去光道!”

    “不许去!”

    “为什么!”

    “兵荒马乱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这仗也不用打了。”易扬说地有些急,有点不似平常的语调。

    “我是圣女,你是天师,我说的话就是再没分量也不至于全成了耳边风吧!”说地硬气。这也许,是我第一次端圣女的身份出来压他吧,我暗想。

    我的确害怕死亡,害怕战争,而当我所怕的一切都因为我而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让我如何置身事外?一直以来,我只是消极地随波逐流,听之任之,看眼前身边的事情起起落落,却从来不去做什么,道是无奈,其实心死。这一次,我也可以逃避,躲在天山上。

    只是这一次,我却最终放弃了消极下去。或许是我第一次,有了“要做些什么的”的念头。

    “为了邺飞白,值得吗?”易扬声音却是软了下来。

    我别开头去,不去看他。

    好一会儿,听得他轻笑了一声:“竟又是想错你了……”

    我转过头,看着易扬。

    “早点歇了吧,明天一早下山。”

    光道是天山脚下的城市,守在天山的要塞上,防御工事自然是无懈可击。

    光道分内外两城,内城多是富贵显族,商街店铺,高楼大院,外城只是零星住了些平民而已。原本光道是没有内外城之分的,直到苏沩掌大权之后,大兴土木,在光道城外又新建了城壁,牢不可破,却是完全的防御工事。也许苏沩早就想到,或许有朝一日,邺永华会带着华焰无穷的怨念而来。

    八千侍者倾巢而出。

    光道。

    易扬本想是把我安在内城,我却执意要去外城城墙上,听说那两百个被擒的教众就跪在城外,每半个时辰,就有一个倒下。

    我和易扬站在一排盾牌手后,透过盾牌的缝隙往下看,下面的人看不到我们,我们却可以把下面的人事一览无余。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城外的沙地上早已有十多个人身首异处。旁边守着有一队乌黑铠甲的竣邺庄丁。望向远处,青黑色的营帐一直连到天边,一匹匹恶狼正潜伏其中,张牙舞爪,几欲扑人。

    我问易扬:“城下的人要怎么救?”

    易扬看着远方,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先看看吧。”

    我皱了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