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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安置在后院一个单独的小阁内,与众多倌人的房间隔地甚远,倒也落个清净。娇娘拨了两个伶俐的丫头过来候着,圆脸的那个叫小小,细尖声音的那个叫彤杉。两个丫头手脚倒是麻利,娇娘应该是特意吩咐过的,除了作息的事情外倒也不多话。

    我住的小阁算不上大,布置倒没有落俗,清清淡淡地一张书桌临在窗下,放着文房四宝,一个玉貔貅的镇纸看上去也不像便宜货,桌上一盆雅致的兰草。一旁的会客桌边的墙上悬了副字墨,龙飞凤舞地写着两字“奇瑰”,落的名是“逍遥不归人”,不知是哪位名人骚客在此处尽欢后写下的。阁内没有熏香,自然而然飘出一股淡淡的茶墨之香。

    当夜,小小端了热水了服侍我洗漱完了就自行退了出去。

    我坐在书桌旁,望着窗外。

    不多时,竟下起雨来。

    我忍着酸疼,却无力站起来移到床上去。

    突然有人叩门,娇娘的声音在外面想起:“姑娘,睡了吗?”

    知我没法答应,叫门外的看守开了门锁,自行进来了。

    “姑娘果然没睡。”她笑着走进来,身穿花红锦簇的缎子,头带珠花细钿,仔细看了看我,又道:“听闻姑娘身子骨弱,我听得外面落雨便过来看看,果然姑娘脸色不是很好。可要叫大夫来看看?”

    我微一沉吟,顺手提起笔来,就着桌上的纸张写着:“不用。”

    娇娘也不勉强,站在我旁边,一时三刻也不忙走的样子:“姑娘可有给自己起个花名?登台亮相总该有个头脸不是。”

    见我不语,娇娘体贴地道:“姑娘要不是弃,我帮姑娘捻个字如何?……就叫浣尘可好?正好合了姑娘身上落尘不沾的姿态。”

    叫什么名字我是无所谓,当下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又提笔写道:“我想再去看看正厅。”

    “可是为了登台的事?”娇娘问道。

    我点点头。

    娇娘笑道:“这个好办,等明儿散了场子,我领姑娘去看就是。”

    门外穿来一个有点低沉的女声:“妈妈,你快去前厅看看,宛儿姑娘又闹性子了。”

    “好,就来。”娇娘应了一声,回过来对我说:“姑娘早点歇着,我叫人来伺候姑娘更衣。”

    娇娘说着离开了,须臾片刻,丫头小小又进了房间来,把我弄上床去,又自行退了出去。

    次日,娇娘果然带我又去看了正厅,我细细看了正厅的布局,心里觉得计划可行,也没再多做逗留又回了小阁,亏得娇娘昨晚一夜忙碌,今早还陪我逛了半晌。她把我送回小阁,丢下一句“晚来再来看看姑娘”,吩咐了看守小心看着,就自行回去补睡眠去了。

    我踱到书桌前,把适才看到的布局画了个大体,仔细琢磨了半天,又把草图揉了仍掉,另行画了张示意图。

    用过午膳,小憩了片刻,就听得门锁打开的声音,娇娘言笑浅浅地走进来,说:“姑娘今早看过正厅,现在可是有什么吩咐?是想要乐师伴舞,还是裁衣什物?”

    我拉着娇娘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想改动一下正厅。”

    娇娘吃了一小惊:“这是为何?”

    我提笔写下:“寻常出场难夺人心,但求出奇制胜。”

    娇娘微一沉吟:“可否问下姑娘到底是何打算?”

    我心知她有此问,就把上午画好的草图拿出来,就着图写字解说。

    看我写完,娇娘扶掌,叹道:“胆大妄为,却也只有姑娘有这般八宝心思。”停了停又说:“如此,请工匠来稍加变动就是,倒也没什么麻烦,今日的堂子快开了,明日我就给姑娘请去。”

    我点点头,又写下:“我想在一旁打点着。”

    娇娘笑道:“那是自然,不然如何能合姑娘的心意。”

    我一笑,心里安心了五分。

    隔日上午,工匠真的来了。娇娘把正厅的小厮丫头老妈子都清了出去,我指点着工匠做了几处小改动,娇娘抱着手在一旁看着。

    乒乒砰砰好一阵。

    侧门内突然冒出个人来,半散着头发,睡眼惺忪,一进来就嚷着:“一大早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合着觉得本姑奶奶好欺负不是!”

    后面紧跟着进来了个楞生生的黄毛丫头,急急跟着:“宛儿姑娘,这是妈妈吩咐的,您就别计较了,忍一忍吧……”

    先前进来的姑娘怒冲冲地走进来,待看清人,不由地心神一荡: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好一枝繁花落风尘啊!该是那个当红的花魁杜宛儿吧。

    杜宛儿一路冲撞过来,一双美目四周环视,最后落在我身上,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就是被安在小簇阁的新来倌人?还没见光,场面都是挺大啊!”

    娇娘斥道:“宛儿,怎么还这么没规没矩的。”

    那个杜宛儿到是要给娇娘几分薄面,道:“不是我没规矩,是妈妈你忒是偏心,一个无名货色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说着,挑衅地看着我。

    我暗叹息一声,原来是个怕被夺了风头的粉头,空长了副好皮囊,脑子似乎不太灵光,太过招摇,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