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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我这么一闹,问芳园上下算是一片沸腾,听说那时雅间里还有不少伶人,被伤了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还好,没有出人命。

    娇娘绷着的那张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咣当”一声把我锁在小簇阁就再也没有来过。我心知她也不会为难我,倒也不会傻到认为她还会给我什么好果子吃。精神高度集中,绷了一天的我也确实很累了,倒头就睡着了。

    上午,外面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门外一片喧哗,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其中格外刺耳:“让开!莫不是认不到姑奶奶我!今天就是要治治这个小狐狸精!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都是她干的好事!”

    声音有点耳熟,仔细一分辨,可不就是那个红倌杜宛儿吗?

    我门口那两个守卫声音有点为难:“姑娘,妈妈吩咐了,除了她之外谁都不能进去。”另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应该是杜宛儿房里的那个丫头:“姑娘,你脸上伤还没好,还是先回房歇着吧……”

    杜宛儿闻言更是大怒:“歇着?再歇着就该让这个小狐狸精把我们都克死!头天出场子就伤人!她非要把所有问芳园伶人的脸都划个乌七八糟才甘心不是!”

    闻言,我心下顿时了然。昨天一闹,伤了不少伶人,他人敢怒不敢言,这个杜宛儿本来心存旧怨,加之仗着自己是红牌的身份,直接闹到我这里来了。

    门外越闹越大声,两个守卫死守着门口,其实就算没有那两个人也是无用,门前那把铜锁的钥匙应该是系在娇娘腰间。

    又过了一会儿,总算有人把娇娘叫了来:“宛儿!”娇娘声音不大,但是明显很有怒气。

    杜宛儿娇纵地跺脚说:“妈妈,我脸都伤了……”

    娇娘冷着声音说:“任性自大,胡作非为,恃宠生娇,目中无人。把她拖回去,今天不准出房门半步!”

    杜宛儿怒道:“门里那位把堂子都拆了,也没见妈妈给她什么处罚!妈妈你偏袒如此明显,叫我们一帮姐妹如何服气!”

    娇娘冷笑道:“不服是吗?来啊,把她拖到柴房,关上三天,谁都不许去探望!”

    “妈妈!!”

    门外又是好一阵喧闹,好象又来了不少伶人,求情劝解声伴着杜宛儿呜呜咽咽的抽涕声,好一番阵仗,最后娇娘才发话:“罢了,三天就免了,关上一天吧,好好面壁思过!都退了吧。”又是一阵喧哗,人才都退了下去。

    娇娘给我做这一场戏看,一来是示威,告诉我这次先放过我,下次可没这么容易就算了,二来也是卖给我人情,这三来,如此一闹,我与众伶人的梁子算是在没见面的情况下就结下来。我轻叹一声,如此孤立无援,怕是想逃出生天就更是难上加难。

    人声都下去了后,娇娘开锁走了进来,笑着说:“可是扰到姑娘了。”我看着娇娘与昨日无二的笑颜,心了暗暗佩服这个娇娘,真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她停了停又说:“堂子年久失修,想是被虫儿耗儿给咬坏了,娇娘会请专人来治治的。这堂子反正也塌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娇娘已经请了工匠,正要重新修上一个。”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嫣然一笑,又道:“虽然这正厅的堂子没了,这问芳园的生意是会大打折扣,可我这数年的经营还是有些个老主顾捧场子的,一时三刻都也不至于闲着没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

    “姑娘可能有所不知,昨日姑娘台子是被砸了,可是却夺了个大口彩,现在外面都在传言我问芳园出了个仙子般的人物,回眸间倾国倾城,这才午时,已经来了不少人点姑娘的牌子。姑娘这一时也算是艳名远扬,宛儿想着也该是忌惮姑娘抢了她头牌的位置去,才有这好一番闹腾。”

    我眯了眯眼睛,娇娘继续慢条斯理地道:“现在整个问芳园就数姑娘最是招人,本来姑娘是个没开场子的倌人,按规矩是不能接客的,可是刚才广爷也来过了,点了名要见姑娘。这个广爷可是我这儿的大主顾,包下了连百灵在内的好几个伶人,娇娘也不想扫了广爷的面子,不知能否请姑娘移步前往?倒也不是要姑娘接客,不过是去露个面而已。”

    娇娘是在给我下马威吗?告诉我没整那些有的没的,到头来还是要见客的。

    说是个询问的口气,可是又那里有我说不的权利了?

    我跟着娇娘穿过伶人的院子,不少伶人听闻,纷纷依在房门观望,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粗粗扫了一眼,各有俏丽,各有风流,或秀丽端庄,或妩媚勾人,无一不是有姿有色。只是看到我眼光扫来,众人都把头侧开或把目光移开,排斥之意端是明显。

    在原来正厅的后面也是一幢富丽堂皇的大楼,里面分间分阁,是单独接待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嫖客,或者是希望赶小场的客人。

    娇娘领着我,直接走到最高层,在一个挂纱红木拱门前停了下来,道:“广爷,浣尘姑娘来了。”

    细细脚步之声传来,一人过来挂起纱幔道:“妈妈你可来地真慢,广爷早就不耐烦了。”我看到纱幔后的那人,不由地一呆。

    那人穿了套儒白色连黑边的书生服,黑色的腰带上前后连着两边长度及地的墨色湘绣波纹暗带,头发束了个儒生冠,插了根桃木龙头簪,面带粉花,杏眼雾婆娑,樱桃红唇小,肤泛美玉泽。一身满天的书香气,佳人如此,天上尤物,奈何凡尘以笑待人。

    娇娘笑道:“来的是慢了,可你该谢我才对啊。”

    那书生装的女子含羞低了低头,顿时一派动人风情,这个……难道就是另一个当红的倌人百灵?

    里面有人叫道:“人都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我顺着那人的牵引走了进去。心里暗暗掐算:这个广爷有这么多美貌倌人伺候,不一定能看地上我,只是我平日都被锁在小簇阁,根本没有逃出去的机会,要怎么利用一下这个广爷,多多制造机会才是。瞥了眼身旁的那女子,心下琢磨着,她该不会是倾心那个广爷吧。

    倌人在咿咿呀呀唱着小曲,穿过层层叠叠的纱缦,声音渐渐清晰,唱曲的正是昨儿个琅珠。

    酒案后的那人招呼着我身旁的女子:“百灵,过来坐吧。”

    百灵嫣然一笑,挨着那人坐下。

    我仔细打量这个广爷,一个十足的富家纨绔子弟。大概二十七八的模样,单论长相也算是风流倜傥,常年玩乐显得面色不是很好,眼角有点垂,一身富贵绸缎,虽然是坐着,可是从修长的手臂和宽宽的肩膀判断应该身高挺高的。倒也不是我想象中大腹便便的老爷模样。

    我打量着他,他也上下看着我,问一旁的百灵道:“这个就是那个浣尘?”

    百灵点头道:“是。”

    广爷笑:“妈妈收了我好些银子,怎么那个回眸楼宇为之颤的浣尘会是,会是……”

    这个“会是”下面是什么意思,他没说出来,大家心照不宣。

    百灵道:“我今儿也是第一次见,浣尘姑娘平日都深居在小簇阁,妈妈专门派了人在门口守着,生怕给人瞧了去。”声音温婉澄净,十分好听。

    那个广爷笑道:“如此宝贝,肯定有过人之处了。”转而对我道:“姑娘肯不肯赏在下一个面子?”

    我侧着头看着他,心里还在打着计算。

    他笑道:“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当着人不好意思?好吧,你们其它人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