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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的,在哪里?”

    清晨的光线仍有些微蓝的凉意,李功看着长大的少女第一次向他横眉冷对。

    她左手拿着一卷已破开的函牍,尾端追着的雁羽清晰地彰显着它来自于边郡。这些同类的信函,李功已见过许多次,并对上头“致永清公主”的标注视而不见,将之尘封。

    “公主在说什么?”李功避开她追随的目光。

    “信,许长歌给我的信。”永清试图平心静气,却有一股委屈的酸意直冲鼻腔,“李长史,我一直敬重你,敬你如师如父,你怎么能这样做!”

    她一句“难道你真把自己当成我爹了”硬生生地堵在喉咙里。

    只怕场面变得更难堪,才没有说出来。

    李功顿了一息,反问道:“许侍中的信,对公主而言有何重要之处?公主为何如此在意?”

    永清霎时被问住,她迅速回击:“这和他的信无关。是长史善作主张,拦截我的信邮,长史不觉得作得有些过了么?”

    “那如果我替公主拦下的,是赵都的信,公主也会一大清早来微臣门前兴师问罪吗?”李功有些疲惫地看着她。

    永清沉默了。

    “公主,许侍中确实一表人才,但他实在和您不是一路人。”李功眼见她的气焰一点点衰败而去,褪出几分迷茫,语重心长道,“臣实在不想看公主伤心,也不想看公主与皇后殿下离心。”

    她难道不知,许长歌和她不是一路人么。

    可偏偏早就明白的道理,叫别人,尤其是关心她的人再度讲出来,便越发让她眼眶发热。

    “长史说得,好似我分毫不懂事,已经闹起来了一般。”永清哂笑一下,“我怎么不知道,许长歌对我也非情意单纯?如今大事在即,我还要帮阿娘……怎会陷在这种儿女情长里?”

    可她脸色分明逐渐苍白,连唇畔笑意也勉强而难堪。

    “可我就想看一看。”

    “我就想看一看,他还有什么骗人的鬼话编给我听。”

    一双琥珀色的眼珠被朝雾沾染得湿润,她望着李功,从容而平静。

    李功最终交给她四封信。

    函匣以火漆密封,夹层中空,里头反复包着桐油纸八百里加急,是军报常用的样式。又是十日一呈,想来是随着军报一同送来的。

    那不对了起来。

    她手里还有一封,怎么还多了?

    永清不由得先拆开了那个最先送来的匣子。

    【第一封信】

    陶景十五年九月十三,侍中许巽再拜永清公主妆次。

    别付暮秋,离亭惊鸿,鼙鼓终夜,征夫不寐。

    初,臣欲毕此妄语于西京秋灯之下,不使公主知也。然,数日跋涉,添改离绪,见北海秋芦长枯千里,忆秦川蒹葭葳蕤春光,倏尔感怀,惟望公主知臣之心,一二亦足矣。

    公主识臣于微末。昔日新都侯府,素雪降尘,攀折梅魂。臣蒙下宫之难,负赵氏之祸,埋名隐姓,仓皇终日,风霜刀剑,四面相薄。惟公主一人,垂怜微贱之身,臣始知陈冤已雪,许氏当复。然臣辄为上诏入西京随侍,无暇诀别。世事无常,经年轮转,新都一别,惊鸿一面,惟臣一人感之,德之,珍之,怀之。

    春三月,臣逢故人桃花面。

    昔日豆蔻已夭夭,娉婷袅袅,颦颦笑笑,宣情亦飞扬。

    臣知公主视西京如虎穴,臣等皆为狼狈。身入虎穴,别有所谋,与虎谋皮,另有所求。然而公主纡尊降贵,能与臣言,微以青睐,臣即便知之为伪,为此一缕假意虚情,自投罗网,束手就擒。

    公主常疑臣为陛下所遣,臣无可辩驳。然疑臣心意为假,臣有千言万语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