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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骑被处死的时候,是周羽去传的令。

    周羽曾经递信问永清,还有没有别的事情要交代的,暗示永清可以亲自过来。

    永清拒绝了。

    北寺狱那种人间炼狱,她再也不想踏足第二次。

    刘骑被赐死的时候十分安静,他看到端给他的是鸩酒,甚至眼睛里有了一点光亮。

    他最后问周羽,让周羽摸着良心,十几年的同僚情谊告诉他,到底钱校尉和蘧平有没有过勾结。周羽拿捏着西京多年的情报网,要查必定能查出来,或许周羽图利站到了另一队,但能不能让他死得明白。

    周羽,告诉他,没有。蘧平在那一夜前,从未和城门校尉有过交集,他们唯一碰面,便是在蘧平领兵进城的时候,以及在宣室殿前,蘧平盘问过私自领兵而来的钱校尉几句。

    刘骑恍然,从容赴死。

    永清也明白了,这回不是周羽有意帮她兜着。

    皇帝极度关注此事,周羽想要徇私舞弊,实在是铤而走险,而且一拿不准,被发现有意偏帮永清,都不必出示蘧平和钱校尉勾结的证据,直接能凭此说永清和周羽勾结,让刘骑转手翻盘。

    真正让刘骑死无葬身之地的,是他对钱校尉的傲慢和那一鞭子。

    蘧平迟来的那段时间里,想必便是在殿下拦住的钱校尉,顺着他被刘骑羞辱的恼恨,和他迅速对完了口供,反转了入城的时间。

    当夜跟着刘骑一起的鲁源也遭贬斥,先是贬为中黄门,后来又被查出盗窃禁中物件,转而被送入北寺狱关押。

    这两个曾经源源不断把反对皇帝意志的人送入其中关押折磨,最终自己也被皇帝亲自下令送了进去。

    永清以为黄门寺权力中空,周羽会趁机取代刘骑原先的位置,但他没有。最后主掌黄门寺的人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宋齐。

    永清试图回馈一点周羽的人情,派人问他,是否需要推波助澜,帮他一把。

    但周羽最后谢绝了她的好意,还回赠了她一项大礼。

    是日永清晨起梳妆,苏苏刚刚拿起玉梳,沾上芙蓉散华水,正拢了两把永清的头发,便被她轻轻握住的手腕:“等一下。”

    “怎么啦?今日不是要去东宫见太子殿下么?”苏苏停下了手,眨了眨眼睛。

    镜中人脸上再不似春日里一团懒困睡意,朦胧在尚有稚气的眉间。秋风将之吹散而去,只落下利落筹谋的沉吟:“去叫半夏进来,你今日歇一歇,让她服侍我吧。”

    “公主!”苏苏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给您梳妆好几年了,您就这样厌弃了苏苏!如今什么半夏半秋都可以替代我了,呜呜呜……”

    这丫头。

    “别演了,少来这些有的没有的。”永清轻轻敲了苏苏额头一下,“明明得了便宜还卖乖,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最近越发偷懒了,常常随便拿簪子给我一挽就了事,今天正好放你休息,分明心里早就乐开花。”

    苏苏偷笑一下:“我哪有!谁让您都不怎么出门,连皇宫也不常进,梳那么花里胡哨的发髻做什么?”

    这倒是。

    永清推了推她:“快去快去。”

    半夏进来的时候,看见永清一个人坐在窗前,如今已是初冬,院中百草尽凋,惟独几丛竹子被夜间霜露封冻,尚有深沉的绿意残留瑟瑟。

    冬日阴云里的天光也不分明,除却窗边一点微微地明意,屋子里都被一层淡淡的阴影笼着。

    她仍是恭顺地低眉道:“听苏苏姐姐说,公主召唤奴婢?”

    那位永清公主穿着单薄的寝衣,外头随意披了一件靛蓝色的滚绒氅衣,一头长发闲散地垂披身后。

    她没有回头,只随意“嗯”了一声:“过来,给我梳妆吧。”

    “公主金尊玉贵,奴婢从来都是干些粗活,不及苏苏姐姐体面,也不知公主喜好。”半夏连忙拒绝,“奴婢知道公主想抬举奴婢,可是奴婢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实在愧不敢当。”

    永清一挑眉:“梳个头而已,有这么多话可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