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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阙的雪只下到正月初十便止了。

    随着清平道在燕阙的覆灭,即便叛军在巴、蜀、广汉三郡愈演愈烈,南郑、沔阳、上庸、房陵等地也渐渐有响应。然而这些民间的杂毛军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补给以及内部运转,却一味地拿着均粮济贫的口号来招揽吸纳流民,军中熬的麦饭越来越稀。等束攸等人率军来到燕阙城下的时候,已自号有十万人之众,但大半尽着布衣,四个人才分得一副像样的盔甲,许多人仍就拿着从家中带出来的锄头镰刀作为武器。

    束攸又最恨文吏,每攻破一县,遇吏必杀之,如此一来,他到底有多少甲胄兵器,每每攻得多少存粮,俱是两眼一抹黑,也无法论功行赏,干脆人人皆是一样的,搞得一些热血冲锋之辈已有倦怠烦躁,抱怨不断,只是为了讨口饭吃才跟着他的人干脆摆烂到底,浑水摸鱼。

    燕阙已经戒严了十日,城内外俱是鸿雁难度,束攸久久未得到华虚真人的消息,本是举棋不定,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退回蜀中,做个土霸王得了,但数万人跟着他走了这么久,无数人被他的口号吸引,总得有个说法才是。

    正月十二,束攸终于下定决心,决定效仿项羽,破釜沉舟,攻打西京燕阙。

    但如今已经没有了清平道的内应,束攸这伙勉强凑起来的杂毛军,实在不是虎贲卫士的对手,当晚,叛军就被剿灭,灌铮生擒了束攸。

    在束攸被抓进京兆大狱的半个时辰以后,半夏就悄然地将这条密信递送到永清耳畔。

    她的声音轻似一阵风,却清晰地每个字都能让永清听见,然而又若无其事地起身,缓缓提起手中锃亮的黄铜油壶,往永清案前的莲花鎏金灯蕊里添上半寸厚的灯油:“夜深了,公主看书仔细眼睛。”

    “你把这卷书递给顾先生罢,我瞧着不错,也教他看看。”永清懒倦伸腰,好似随意一般将手中未曾看完的一卷文稿推到半夏手中,“我乏了,你们都出去,还是只留苏苏侍候我便好了。”

    半夏将那卷秋香色的竹简拢在怀中,眉目间犹有犹豫,殷勤笑道:“公主,苏苏姐姐一直以来伺候您也累了,不如今晚换半夏侍候您可好?”

    永清脸色微沉,斜眸一睨:“出去。”

    霎时室中氛围凝重了起来,旁边立着的几个婢女都不敢喘气。

    半夏立刻审时度势,连声致歉:“公主,是奴婢多嘴了,我们这就出去!”

    她语气慌张,仿佛是生怕再触了永清的霉头,引得灾祸降身。

    待半夏携着屋子里几个总是鬼迷鬼眼地偷偷觑着永清的宫人忙不迭地逃了出去,苏苏立刻凑上前来,将一块温热软糯的梅香合桃玉芝糕递到她唇畔:“公主,你待半夏说话怎么这么生硬呀,先前不还觉得她是个好的。”

    “大晚上的,怎么还吃,你自个留着粘牙吧。”永清摇了摇头,便见苏苏眨了眨眼,迅速地将糕点往自己嘴里塞去——她就知道,这丫头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她打趣道,“先前你还觉得半夏不大好,只疑心她弃暗投明是假的,也不乐意她在屋子里一同侍候,怎么如今倒怪我待她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