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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邻里坊北部的屋宇最为高大,听闻是几十年前试图接手邻里坊的一位商贾所修,他满以为自己走了门路得到了这块寸土寸金的地,已是高枕无忧,谁料得换了一届京兆尹,翻脸不认,反而向他索要节节攀升的贿赂,那富商吓得房子都不要了,直接就跑路回了广汉老家。

    因此这也是建筑样貌最为完整,材料最为坚实的房子,采光亦是通透合理,又是坐北朝南,位置极佳。

    永清当时起了善庄的心思,便决定将这座院子变成医馆。

    毕竟食与药,是走投无路之人最紧缺的。

    但与粥棚不同。粥棚只在一夜之间抬来几根大木,砌砖垒灶,拉来粟麦稻谷,便能成事。而医馆是个较为精细的地方,还需装潢分割出不同的区域,即便她能向皇帝求来燕阙太医署几个常年只领着低微俸禄,被上头医丞压着一头,没有出头之日的年轻太医坐镇,各种药材、针匮等器具如何解决,还须推敲几日。

    她一挑帘进去,已经放置好了几个榉木的药柜和水曲柳面柜台。

    一些玲珑可爱的小药葫芦坠挂在柜台上,还堆叠了几个粗糙纸张包裹的药包。

    站在柜台之后,誉写着清单的人,竟然是顾预。

    永清不由得一怔。

    除夕那兵荒马乱的一夜后,永清已经很久没有与顾预当面说话了,即便有些东西需要交接,她也直接让婢女们转手。

    面容清隽的青年男子,执着兔毫,落下最后遒劲的一笔,从容地将册子递给永清:“公主想办善庄,陛下那边并不可倚仗太多,不同于粥棚这类看得见的善绩,治病救人长期而缓慢,药材亦如黄金贵重,陛下不会觉得这是个划算的买卖,李长史与我商讨一番,想来还是以公主的名义,走朝京的账比较稳妥。这些是寻常能采买,而最能广泛使用的药材。重病难医亦罕见,且多由轻疾衍生发展而来,”

    听到李功的名字,永清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亲近又陌生,又熟悉又尴尬。

    不待她主动向李功解释心结,他便仿佛忘记了先前所有的隔阂,主动向她递来殷勤一枝。

    李功对她和蘧皇后的好,多年以来简直已被潜移默化到永清觉得理所当然,直到她窥破了李功的心事,才发现其中的沉重。

    她犹豫一霎,点了头:“好,既然是你和李长史商量过的,自然出不了差错。”

    册子又被推回了顾预手中。

    她这话在顾预听来,就不对劲了。

    隐隐有一点像是在暗讽,先前他和李功一起拦截了许长歌给她的信件,自作主张地为她筹谋疏远许长歌。

    即便是无意之言,他心虚在先,亦觉得有了几分弦外之音。

    不愿再被永清推远,且被划到李功那边去,顾预急道:“公主误会了,公主有意办善庄,预只想鼎力相助。这只是预与长史一点粗略想法,尚且未知臧否,一切皆由公主定论。”

    永清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