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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一石激起千层浪,开襟阁中之人神色各异,那几名赵昭仪身边贴身的婢女眉梢喜色几乎要舞起来,连先前的一点哀戚也不顾了,犹是指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永清身侧的锦机玉杼,颇为担忧地望向蘧皇后。

    可赵昭仪却并未如众人预料那般,一口应下皇帝的许诺。

    池上轻雷滚过,天边积云渐显雨色,又湿又闷的风从湖上吹来,拂过数重茜红烟罗纱帷,如舞姬裙浪款摆,重重虚影之中犹见紧紧相依的两个身影,皇帝坐在榻边,赵昭仪的身子歪倚在他怀中。

    皇帝说完这席话,以为赵昭仪心中所求皆得应允,她必定会安心了,正要抽身离去——他犹忌讳产房污秽不洁,生怕侵染圣体。

    不曾想,他的衣襟却被一只纤纤玉手紧紧抓住,锦缎上起花的经线被鲜红蔻丹勾断几缕。

    “陛下。”无论他如何拨开赵昭仪的手,她都死命不撒开,呜咽一声,决绝道,“妾身自知时日无多,只想拼死为陛下生下皇嗣……只想陛下陪伴身侧,让妾身合上眼睛前也能一直看见陛下……”

    “鸾儿!”皇帝亦沾染上哭腔。

    皇帝最终决定留了下来,一直陪伴赵昭仪直到生产结束。

    赵昭仪却不再喊痛了,也不似先前那般歇斯底里地叫唤,只剩下了使劲的憋气声。稳婆与太医冷静地沟通,核验着产程进度。

    永清蓦然紧张了起来,有些坐立不安,即便屋宇之中闷气如蒸,她手心却有些寒凉。

    赵昭仪难道真的命在旦夕。

    难道真的和她有干系。

    永清即便厌恶赵氏一干人等的做派,赵昭仪更多次为虎作伥,帮着皇帝出谋划策,用后宫宅邸之中的阴私法子对付她,但既然她没有性命之虞,也难以对性命垂危的赵昭仪幸灾乐祸。

    尤其是,心底隐隐涌现一丝恐惧,只怕一滴素不相喜的蚊子血,沾到了自己身上。

    忍不住看向蘧皇后。

    她脸上那层淡淡怅然的雾尽数消散,仍是冷若冰霜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尊禅像,四周嗡嗡烦声皆侵扰不到她半分。

    那双闭阖的眼睛倏然睁开,墨色眼瞳微微一动,映出了永清那张尚有青稚迷惘的脸。

    禅像无情似有情,朝她垂询:“不是你做的,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