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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氏至晚方归,用过饭不久就使丫头唤了廷珑去她房里,细问今日之事。廷珑便将姊妹们游园,廷碧与廷琦口角和后来生出的是非一一对母亲讲了。姚氏听了经过,询问道:“我怎么听人说是你去领的三姑娘回来?”

    廷珑想起姚氏在回南的路上原嘱咐过她,叫不要理会二房那几个,只怕姚氏怪她多事,老实道:“我见太太和大伯母都不在,玉清舅妈又不便出面,只得请廷瑗姐姐劝她回来,又怕三姐姐同她吵闹,才一路去的。”

    姚氏听了便微笑道:“珑哥此事考虑的周详,你大伯母夸你呢。”

    廷珑见母亲不加责怪先舒了口气,等听见称赞便笑眯眯问道:“哪个耳报神,信传的这样快?一顿饭的工夫太太就知道了。”略为思索,恍然大悟道:“可是廷碧姐姐告的状?”

    姚氏见廷珑敏锐,伸手戳了她脑门一下,道:“你这鬼灵精,我说过你多少次,人都道大智若愚,偏你这样精明伶俐。”

    廷珑听了忙分辨到:“女儿在太太跟前有什么不能说的,外人见我都当我傻气呢。”

    姚氏见廷珑急了,知道平时教导她的话都记在了心里,便拉她坐在身边才道:“我知道你是个稳重孩子,只是如今姊妹们多,年岁相仿难免生出竞争之意,你又是自小长在京里的,日常姊妹们闲话,就是无心之语也难免不为人诟病,更需谨言慎行,要想着说话,不要抢着说话,机灵在心里头,不要怕人说你痴傻,最怕叫人说聪明外露。”

    廷珑一一答应了,怕姚氏又生出新的教训来,忙问道:“太太下午去庄子那边,可见着老爷?咱们那房子起的如何了?”

    姚氏想起下午去新宅见张英穿着件白夏布的长衫,行走垄亩,头颈肤色晒得与寻常老农无异,皱眉道:“你爹爹晒得黑瘦,我见了气他不知保养,劝他少操劳些,咱们又不等着那片瓦遮身。偏他说,如今看着农户耕作,种竹栽花,比起在朝里每日殚精竭虑,用意劳神不知快活多少,只觉安适,不觉辛苦。”说着又扑哧一笑,道:“我见他精神倒还健旺,原也怕他骤然离任太过清闲,心中失落,如今有个事情勾着,倒也是好事。”絮絮的说了半晌,才惊觉怎么跟女儿说这些个,见廷珑笑眯眯的等着听下文,状若未觉,忙咳了一声道:“天色不早,你便也回房去洗漱了,收拾好随身带的东西,你大伯母说家中有事,明儿一早就回去呢。”

    廷珑听了这话,心道自己果然猜的不错,想着山下暑热,便不情愿的“唉”了一声,姚氏听见她哀声叹气便道:“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廷珑这一天里叫姚氏训了两回才黑天,也不敢犟嘴,只得答应一声告退。

    姚氏见她可怜,怕她晚上不得好睡,才呷了口茶慢慢道:“咱们明日便搬到庄上去住到十五也是一样的。”

    廷珑只当要下山受那汗蒸之苦,就有些沮丧,听说仍旧是在山上,还是去自家庄上住,这却又比住在亲戚家里自在许多,不由大乐,几步上前搂住姚氏摇晃,口中谄媚道:“好太太,就知道太太最疼我,咱们就在那里一直住到新宅起来不成吗?”

    姚氏见她膏药似的贴在身上,一味耍赖,哪有刚才说话识大体的样子,忙将她从身上撕下来,气急道:“还不睡觉去,看像个什么样子。”廷珑还欲往上贴,又怕姚氏翻脸再惹来一顿训导,才甜蜜蜜笑呵呵道:“那女儿去睡了,太太也安歇吧。”

    见她装乖,姚氏又忍不住笑道:“老太君张口闭口的叫你们姊妹猢狲,可见她老人家看的明了。回去吧,莫在这惹我生气。”廷珑见母亲虽是斥责,却是一脸的笑意,才笑嘻嘻的告退,自回房去跟莲翘两个收拾东西预备明日去庄上住。

    翌日吃了早饭,大太太和姚氏就随玉清去听涛院辞方老爷子,廷珑和姊妹们散座在堂屋,等着太太回来下山。廷珑见人人脸上都带着些怏怏然,唯廷碧一脸喜色,不时对廷瑗窃窃私语,廷瑗却不怎么精神,也不大理睬。满屋里扫了一圈,廷珑就只眼观鼻,鼻观心的端坐着,心里想着怎样布置新宅。

    不多时,只见个穿豆花绿的小丫头掀了帘子进来,正是玉清随身的丫头翠儿,那翠儿先施了一礼才道:“太太请表小姐和九姑娘去听涛院。”

    廷珑听见单叫廷瑗和自己,也不多问,起身等廷瑗走在自己前头,才尾随而去,半路上廷瑗就问:“翠儿,舅妈为的什么叫我们俩个?”

    那叫翠儿的丫头便咬着舌头笑回道:“老太爷最厌烦人多吵闹,咱们一直都在外面等着的,里头跟的人只叫传话请两位姑娘,并不知道为的什么。”

    说着就到了地方,廷瑗也不再问,带着廷珑进了外祖的书房,两姊妹行了礼便肃立在一旁。

    廷珑抬头见母亲和大伯母、玉清舅妈都坐在靠西边摆着的几个墩子上,具是脸上含笑。又看向方老爷子,见他老人家正面带微笑,慈爱的看着她和廷瑗所立之处,忙低下头去。

    就听玉清舅妈道:“莫怪老爷子喜欢这两个孩子,这么精精神神的小树似地,任谁看见也要夸一声聪明、齐整。”话音刚落,大太太又接道:“媛儿,珑儿,老爷子要把你们两个留下读书,我想着家去也是整日跟姊妹们胡闹,不如安心住下长些学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