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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姨娘只惦着廷琦的嫁妆,张杰却要顾着自己的面子,听要叫他带着闺女去跟嫂子认错,断然摇头,耳根子也不软了,立时端出老爷的架子来,叫吹灯睡觉。

    &&&&孙姨娘自小做的是伺候人的活计,最会看人眉高眼低,见老爷好容易叫自己哄得意动,却又幡然变脸,就知道是说错了话惹他不快,转着心思一琢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有些不屑——她自己是不要面子的,舍了面子换来实惠,不比那不当吃不当喝的面子强百套?偏偏这话跟老爷却讲不得,也讲不通,少不得另换一番说辞。

    &&&&想着,故意走去墙角将个长夜玻璃灯托在手里架在床栏上,开始慢慢解衣。

    &&&&张杰已经朝里边睡下,忽然大放光明,翻过身来便要发怒,却见孙姨娘脱去小袄,空身系着紫红的肚兜,一双眼斜斜吊着,灯下看去平添了三分风情,减了几岁年纪,一腔怒火顿时全无踪影。

    &&&&这孙姨娘退了袄,又去解裙,偏那裙带难解,张杰咽了无数唾沫也不曾松脱,心知孙姨娘有事相求,故意拿乔,也不肯出言催促,只歪在床上支着肘耐心看她又待如何。

    &&&&孙姨娘一根裙带解了好半天也不见老爷召唤,光身子站在地上,鸡皮疙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得脸上堆笑自己摇摇摆摆的凑上前去俯就,张杰这才伸手将孙姨娘一把拉进被窝。

    &&&&事毕,张杰倒头就睡,孙姨娘要紧话还没说出口,怎肯叫他歇下,只在一旁使水磨工夫软语相求,又道:“自家人有什么抹不开脸的,总好过嫁妆抬到街上叫外人看了笑话。”

    &&&&张杰也不愿委屈了闺女,只是不想去大嫂跟前领教训,此时困累难当,便敷衍道:“你唠叨什么?老爷我自有主张,必不叫廷琦吃亏就是了。”

    &&&&孙姨娘见他应了,才消停下来,放心睡下。

    &&&&次日晨起,亲手服侍了张杰茶饭,又将嫁妆单子交跟他的人带了才送他出去。

    &&&&张杰出门先会了几个常在一处取乐的朋友,又做东到院子里吃酒,闹至傍晚方散了回家。

    &&&&正要回房,想起答应孙姨娘的话,止步不前,偏刘姨娘处也去不得,想了想,只好返身去大房院里,准备绕过大嫂,直接说与大哥知道。

    &&&&张载正在房里和方氏说话,听说二弟找,忙披了褂子出来,见张杰喝的醉醺醺,有心要说他两句,到底忍住,问他来意。

    &&&&张杰便取过嫁妆单子递给大哥,道:“廷琦的嫁妆好像薄了些,我拿来给大哥看看。”

    &&&&张载看了一遍不明所以,只回头道:“去请太太过来。”

    &&&&张杰一听忙拦住,吞吞吐吐道:“廷琦前几日惹大嫂不快,八成就是大嫂减下的。”

    &&&&他这边话音才落,就听大嫂出声道:“二弟来了?”

    &&&&张杰闻声一窘,知道方才的话已叫嫂子听见,只得起身笑着叫道:“大嫂。”

    &&&&大太太不理会他,径自在张载旁边坐了,道:“姑娘们的嫁妆都有定例,也不必二弟猜疑,把账房叫进来问问就清楚了。”

    &&&&张杰听了忙道:“大嫂误会了,都是廷琦的娘说看着略薄些,非要叫我来问问,我叫她烦的不行,就想着问了也好叫她死心,绝没有疑大嫂的意思。”

    &&&&大太太微微一笑,道:“二弟虽不疑心我,我却疑心账房做了手脚,还是问问的明白。”说着,命丫头去叫。张杰稍感尴尬,见大哥不言语,便也坐了下来。

    &&&&等账房来了,大太太就道:“把给姑娘们办嫁妆的成例找出来,叫二老爷看看。”

    &&&&那账房来前已问过是什么事,早带了张家嫁娶的账册,闻言便翻开那页呈了上去。

    &&&&张杰接过,将带来的嫁妆单子和账上的对了一遍,见不差一两样,就疑道:“我怎么听说别的姑娘还有店铺田地?”

    &&&&那账房听见二老爷问,笑着回道:“公中给姑娘们出的嫁妆就只这些,私下再陪送什么就不干公中的事了。”

    &&&&张杰一听这话,明白田地店铺都是大嫂的私房,脸上就是一红,幸亏他有了酒,也看不大出来,只道:“原来如此。”又干笑了两声。

    &&&&大太太让账房去了,才笑道:“二弟可是以为廷琦伤了廷碧,我扣下了她的嫁妆?”

    &&&&张杰忙起身道:“看大嫂说的,哪有这样的事?我不过是白问问,大嫂要是不高兴,我往后不问就是了。”

    &&&&大太太就笑道:“问问怕什么的,这也不是瞒人的事,二弟以前不理这些,你大哥可能就没跟你说过,正好,现在说开了,彼此都明白明白。”说着呷了口茶,又道:“说起来你们廷瑾娶妻按的还是我们廷瑞的例办的,只因为你大哥说,廷瑾虽是庶出,你们二房却只他一个男丁,也分不得嫡庶了,这回轮到廷琦,我想着也不差下面这几个孩子,便仍旧按着廷瑛的例办的,只是,现在看来,长幼嫡庶是一点儿也错不得的,不然,难免不生出别的想头,就是廷碧受伤这事,往前推算不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张杰听到这,知道大嫂是影射他当初不喜焦氏,抬举孙姨娘的事来,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沉了面孔。

    &&&&张载看出二弟不自在来,咳嗽了一声,道:“翻那些老黄历做什么?”

    &&&&大太太闻言一笑,便将年前姑娘们打架,廷琦伤了廷碧的事学了一遍,道:“我怕大节下的招老爷生气,便瞒了下来。过去的就算了,只是往后再出这样没规矩的事,传了出去,岂不是我治家不严的罪过?为着姑娘们的名声,这却不能不谨慎了。”

    &&&&说着叹了口气,道:“从今往后,凡事都不能越过家庭礼数长幼尊卑这些规矩,二弟把廷琦的嫁妆单子放下,明儿我叫账房重新按着庶女的例给她置办一份送去。”

    &&&&张杰听大嫂教训了半天,酒早就散了,末了听见大嫂又把廷琦的嫁妆收了回去,脸色就是一变,抬头望向大哥。

    &&&&张载刚听了二弟裁处内宅纷争不公的事,正气他荒唐,恨不能再申斥他两句,见他望过来,只作不理。

    &&&&张杰求助无门,别无他法,只得起身放下单子去了。

    &&&&大太太等他出去,才看着自家老爷道:“二弟如今也太不像样了,我若不是亲自出来看看,恐怕连我都编派上了。”

    &&&&张载无可否认,又不肯说兄弟的不是,唯有叹气。